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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安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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禦書房。

皇帝與黎兆先相對而坐,一面下棋,一面說話。

黎兆先到了宮裏,皇帝即刻召見,其時工部、兵部正在報賬,便讓黎兆先也聽一聽。

這類情形並不少見。

事情告一段落,已近午時,君臣幾個一同用膳。

直到這時候,皇帝才得空與黎兆先說說話。

輪到皇帝落子,他並不心急,喝了一口茶,道:“你今日不來,朕也要喚你過來一趟。幾座宮殿年久失修,明年開春兒,你協理工部著手修繕。”

黎兆先稱是,“臣會盡心與工部擬出章程來。”

“不。”皇帝擺手,“擬章程的是你,工部只需照做。若覺得吃力,不妨喚薇瓏幫襯。”

黎兆先失笑,“臣與薇瓏哪是這種材料。尤其薇瓏,改建個園子都能超出預算兩千兩,宮殿的事若落到她手裏,怕是花費甚巨。”

“不得妄自菲薄,更不準看低薇瓏。朕若是手頭再闊綽些,修建宮殿這類事情,還就得找薇瓏這樣的人。”皇帝笑道,“不瞞你說,看她著急上火的樣子,也是一大樂事。”

黎兆先啼笑皆非。

皇帝繼續道:“說到薇瓏,明年也要交給她一個差事:柔嘉先前怕多花銀子,公主府建了不到一半就擱置下來。明年朕要將此事全權交給薇瓏。女兒大了,遲早要嫁,柔嘉的府邸,就算是朕與平南王府給她準備的嫁妝。”

“這不妥吧?”黎兆先笑道,“公主府比不得尋常宅院,交給薇瓏的話,不知要平白花去多少冤枉錢。皇上也知道,薇瓏不是精打細算的人,敗家倒是很在行。”

皇帝哈哈地笑起來,“你所指的,不就是徐家花園那檔子事麽?朕一清二楚,就是那時候,每次看到薇瓏,她都是有苦難言的樣子。結果怎樣?徐家的銀錢花的值。放心,柔嘉不是虛榮的性子,府邸一如官宦之家,薇瓏應付得來。”

黎兆先略一思忖,很委婉地道:“皇上吩咐,臣與薇瓏自然從命。只是,到了明年,怕是要勞煩皇上傳口諭,準許薇瓏出門走動,與工匠商議諸事。不然的話,外人少不得要說她有傷風化。她倒是無妨,臣只怕連累了柔嘉公主。”

女兒明年六月及笄,上門提親的人會更多,為了公主府的事屢屢出門走動,定會有人傳閑話。費力不討好,何苦來的。

皇帝笑著落下一子,“這是自然。薇瓏與柔嘉同歲,明年你該給她選個如意郎君了。”

“說到這件事……”黎兆先拿著棋子,猶豫不決。

“有什麽事,但說無妨。”皇帝道,“若與薇瓏的姻緣有關,就更要如實道來。朕等著給她賜婚呢。”

黎兆先放下棋子,起身行禮,道:“今日端王親臨平南王府,提出有意娶薇瓏為妻。他態度十分懇切,可是,薇瓏的性情、做派,哪裏配得起皇子——臣當場回絕。還望皇上恕罪。”

“坐下說,不必拘禮。”皇帝示意黎兆先落座,臉色卻有了些微變化,“你說的是誰?端王?”

“正是。”

皇帝好像沒聽清黎兆先之前的話似的,又問:“他去提親,要娶薇瓏?”

黎兆先顯得十分驚訝,“難不成……臣以為,是皇上允許在先,端王提親在後。”

皇帝沈了片刻,輕笑一聲,“少年人,難免頭腦發昏。薇瓏實在是罕有的標致,為她做糊塗事的,怕是少不了。”他擡眼看著黎兆先,打趣道,“你選女婿的時候,可一定要擦亮眼。”

黎兆先稱是,又道:“薇瓏不懂人情世故,不知圓滑為何物,怪臣,到如今才看出這一點,可惜,為時已晚。”

“皇室之中,規矩繁多。薇瓏嫁進來,怕是要吃不少苦頭。”皇帝神色間不無惋惜,“不為這一點,朕真要讓她做皇家媳。罷了,端王的事,你忘掉就好。薇瓏萬一與哪個皇子投緣,你也不要阻撓。有朕和皇後在,規矩也只是規矩,我們護得住她。”

黎兆先再度起身行禮,“多謝皇上隆恩。”

“快坐下。”皇帝指一指棋局,“專心把這一局下完。”

“是。”

皇帝只是看起來平靜,實際已是怒火中燒。

他讓梁湛在家清閑一段時日,梁湛卻私自張羅起婚事來。

那個逆子,哪裏來的膽子?那是他自己能張羅的事兒?這是把他端王的分量看得太重,還是把薇瓏那郡主的身份看得太輕了?

周益安不是也想娶薇瓏麽?梁湛有此舉,到底是真為薇瓏傾倒,還是要借此與周家撇清關系?

想得美。

不論是因何而起,都休想如願。

·

黎兆先回到王府,下馬車的時候,恰好瞥見薇瓏的馬車去往垂花門。

吳槐迎上前來。

黎兆先吩咐道:“喚薇瓏過來。”

“這會兒怕是不行,郡主還沒回來。”吳槐解釋道,“那輛馬車裏的人,不是郡主,是一名丫鬟。”

“哦?”黎兆先失笑,“這丫頭。怎麽回事?她去了何處?”

吳槐喜滋滋地道:“郡主出門坐的是隨處可見的那種馬車,去了城北梅花閣。大抵是興致好,去賞梅,亦或相看宅子。有此舉,應該是擔心周家安排人跟蹤。王爺放心,有足夠的人手隨行。”

黎兆先釋然,笑意更濃,“我換身衣服就去徐家,估摸著得晚間回來。告訴薇瓏,不用等我用飯。”

吳槐笑著稱是。

·

唐修衡柔聲叮囑薇瓏:“萬一明日我有事,不能到平南王府,或是有人今日去見王爺,你記得告訴他:如果誰用一個上饒人士要挾他,讓他不必理會。人在我手裏,六七日之後抵京。”停了停,笑了,“要提親了,我不方便還命人時刻盯著王爺的動向。”

薇瓏點頭應下。他這只是以防萬一,考慮的也都在理。

“日後這裏就是你的產業,有事沒事都能來散散心。”

“好啊。”薇瓏笑道,“這樣算來,你是送了我兩件禮物。那你呢?想要什麽?”

唐修衡笑微微地凝視著她,手擡起來,點了點她的額頭。

薇瓏握住他修長的手指,“你這個沒正形的。我還是自己想吧。”

“這就對了。”唐修衡一笑。

之後,薇瓏先一步離開。

回程中,安亭低聲道:“侍衛傳話給我的時候,說在院門外看到的人,好像是唐侯爺。”

“他沒看錯。”

“那,要不要提點他兩句?”

薇瓏想了想,“不用。”隨行侍衛的忠心,不是對她,就是對父親,結果只是守口如瓶或稟明父親,都沒壞處。

父親如果知道自己與唐修衡私下來往,固然會有些惱火,卻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唐家的提親。

只是……這樣不大好,多多少少,會影響唐修衡在父親心中的形象。

在父親眼裏,如今的唐修衡,是驍悍的虎、殘酷的狼、狡詐的狐,而自己,一定是傻乎乎的羚羊,除了被騙被欺負,還能做什麽?

思及此,薇瓏笑起來。

快到王府的時候,她才專心思忖安亭午間通稟的那件事。

昨日讓吳槐安排馬車的時候,她擔心前世遇襲的事提早發生,便用了障眼法,讓身懷絕技的丫鬟冒充自己坐馬車出門,吩咐隨行的侍衛發現異常也不要當下有所行動,守株待兔最好。

馬車去了東大街一所別院。巳時一刻,有四個人潛入,丫鬟與侍衛合力,抓住兩個。逃走的兩個,一個刀疤臉,一個十幾歲,眼角、嘴角有黑痣。

是刀疤臉、黑痣這兩點,讓薇瓏確定此事是周清音所為。

前世,周清音嫁給梁湛之初,便來了這麽一出,意在取走她貼身佩戴的飾物,用這個做把柄,讓她一生俯首帖耳。

那一次,周清音沒得手,四個人全被當場抓獲。

宣揚出去,臉上無光,她讓梁澈狠狠敲了梁湛一記竹杠了事。

今日情形迥異,結果也不同——王府最精銳的人手,都隨她去了梅花閣。

她意外的是,周清音待字閨中的時候,手裏就有這種人。

見到吳槐的時候,薇瓏與他細說原委,末了道:“那兩個登徒子就在內宅。你安排人手審訊,申時見分曉。”那兩個人,並不是硬骨頭。

吳槐少見的神色凜然,只問一句:“不拘手段?”

“對。”停了停,薇瓏問過父親的去向,道,“有人求見爹爹的話,一定要告訴我。另外,派人去徐家,看有沒有人尋到那裏去見他。”

·

得知薇瓏請自己和女兒今晚去王府,周夫人把周清音喚到面前,問道:“你近日有沒有做過糊塗事?”

周清音堅定地搖頭,“沒有。”

“沒有?”周夫人微笑,“那我倒是想不通了。黎郡主明知我被皇後娘娘禁足,還讓我帶著你去平南王府,沒個像樣的理由,說得過去?”

“有這種事?”周清音神色驚疑不定。

周夫人半晌不語,只是審視著周清音,目光越來越冷。

周清音咬了咬唇,心裏掙紮著。

周夫人緩聲道:“如果今日是你惹的禍,你最好現在就告訴我。不然的話,等到黎郡主發難,我就把你交給她處置。”

“娘……”周清音又遲疑多時,緩緩跪倒在地,“我是安排人去做了一件事,實在是憋悶,……”將所作所為如實說了,又道,“倘若手裏有她的把柄,那麽,我和哥哥的親事,都能讓平南王出面促成……沒成想,去了四個,只回來兩個。失手了。”

周夫人閉了閉眼,手握成拳,又緩緩松開,“回去梳妝打扮,酉正出門。”

“啊?”周清音反應不過來,“還要去平南王府?”

周夫人終於克制不住情緒,面若寒霜,語氣森冷:“對。滾!再遲一刻,我興許會親手殺了你。”

周清音瞬時嚇得面無人色,匆匆行禮轉身,出門的時候,腿有些發軟。

周夫人吩咐丫鬟把周國公請回內宅。

周國公這幾天很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:單憑宋媽媽那份證供,平南王就該追究周家,皇帝一定會下旨發落他。等了這麽久,頭上懸的那把刀還是沒落下來,意味的只能是最壞的結果。

皇帝的性情,他還是有所了解的。

聽得夫人要見他,他就知道,一定是又出了大事。

沒事的話,她才不會主動找他。

回到房裏,周夫人言簡意賅地把事情告訴他。

周國公第一個念頭是把女兒吊起來打一頓,隨即才意識到,再不出奇招、行險招的話,女兒的下場,大抵就是前程盡毀,說不定只能嫁個舉人、秀才。

“不止清音,周家也已大難臨頭。”周夫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緒一般,冷冷地道,“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何扭轉局勢?”

“……只有險招。”

“用不用,酉時之前想清楚。”周夫人望著窗臺上花瓶裏的香花,“我對兒女,一向淡漠,但絕不能允許誰傷害他們。若是他們此次陷入絕境,平南王、黎郡主是我的仇人,不會管是非對錯;你也是,今日種種,都是你做的孽。”

周國公恍若未聞,斂目沈思良久,最終道:“我陪你們去平南王府。成敗在此一舉。”

“你要做什麽?”

“撒一個彌天大謊。”周國公盯著腳下的方磚,“只需一半日光景,平南王便能傾力協助周家走出困局。事後發覺被騙,為時已晚。但願蒼天有眼,保佑周家渡過此劫。”

“千萬不要這麽想。”周夫人笑起來,“若蒼天有眼,你十八年前就已暴斃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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